第3章 蜃楼残章（下）

洛阳老君山升起青紫色极光。

渡云裹紧冲锋衣混在游客中，背包里的青铜爵隔着帆布传来规律脉动。三天前他偷溜出医院时，发现所有电子设备都显示着错误日期——手机日历停留在父亲失踪那天的七月十四，ATM机吐出印着崇祯年号的宝钞。

山道石阶在月光下泛起鱼鳞状纹路。当他踏过第三千级台阶时，整座山脉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。游客们化作纸人飘散，古柏扭曲成青面獠牙的鬼差，手中灯笼映出“黄泉引路“四个血字。

“公子留步。“油纸伞从天而降，三天前蜃景中的蛟族少女赤足点地。她腰间玉佩与青铜爵同时共鸣，竟拼合成半幅《山河社稷图》残卷，“管理局在龙门石窟布下二十八宿锁妖阵，此路不通。“

渡云指尖凝聚雷光。少女却挽起广袖露出腕间青铜铃，铃声竟与母亲哼唱的巫歌旋律一致：“令尊将爵耳交予我族保管时说过——当雷纹现血光之日，便是公子赴约之时。“

地面突然塌陷。无数青铜锁链破土而出，锁头雕刻着七科徽记。渡云拽着少女跃上伞盖，雷光劈在锁链上却溅起梵文金光，整座山体浮现出巨型罗汉浮雕。

“啧，连达摩面壁像都改造成结界基座。“少女掐诀唤出滔天洪水，水中游弋着半透明文鳐鱼，“抱紧我腰，咱们走虚危二宿之间的星隙！“

渡云在疾速下坠中看见震撼景象：老君山地脉深处埋着机械结构的青铜浑天仪，齿轮咬合处流淌着水银星辰。少女的鳞片刮蹭他手背时，某种古老记忆突然苏醒——二十年前的雨夜，父亲抱着襁褓中的他跪在相同仪器前，将青铜爵耳浸入他的眉心...

“到了。“少女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。

二人落在溶洞中的地下暗河畔，钟乳石群构成天然八卦阵。渡云突然发觉背包轻了——青铜爵不知何时悬浮在河面，将河水映成星河倒影。缺失的饕餮纹饰正在爵身游走，吞吐着青色火焰。

“这是龙绡宫灯的火种。“少女轻抚爵身，火焰中浮现出渡苍生的身影，“令尊当年为阻止归墟暴走，用自身为容器封印了相柳的第九颗头颅。“

影像中的渡苍生站在青铜门前，胸口伸出九条骨链钉入虚空。渡云注意到父亲手中罗盘刻着“万神统御“四字，与墨守辰展示的归墟封印截然不同。

溶洞突然剧烈摇晃。少女甩出油纸伞化作青鳞巨蛟，叼起渡云撞破岩壁：“他们激活了佛道双阵！抓紧龙角！“

在碎石暴雨中，渡云看见此生难忘的画面：整座老君山如同变形金刚般重组，达摩像接合罗汉阵化作千手观音机械体，掌心射出蕴含香火愿力的激光束。蛟龙摆尾击碎三道佛光，鳞片剥落处溅起玄冥重水。

“用雷法击打巽位钟乳石！“少女呕出淡金血液，“那是浑天仪的灵气节点！“

渡云并指召来九霄神雷。当紫色电光击中岩柱的瞬间，他感觉天灵盖被某种力量贯穿——溶洞顶部浮现周天星图，而他竟能看清三百六十五路星官的运行轨迹！

机械观音突然僵直。趁此间隙，蛟龙冲破地层跃入洛河，在入水刹那化作乌篷船。渡云趴在船沿干呕，发现倒影中的自己额间多出枚竖瞳纹路，正缓缓渗出银白血浆。

“这是巫族天眼。“少女用鳞片替他止血，“管理局在你身上种了追魂引，我们必须...“

她的声音戛然而止。渡云顺着视线望去，浑身血液几乎凝固——河道两岸不知何时站满戴傩面的黑衣人，手中提着写有他生辰八角的引魂灯。为首者摘下傩面，露出墨守辰苍白的面容。

“很精彩的蛟族腾挪术。“男人轻叩玉髓球，河面升起青铜编钟阵，“但少司命殿下是否告知，你父亲当年为夺取河图洛书，曾血洗蛟族长老会？“

渡云感觉龙角突然变得滚烫。少女眼中闪过痛苦神色，龙尾却将他紧紧缠住：“墨家机关术最擅长颠倒黑白，当年明明是你们...“

编钟奏响《黄钟》古调。渡云怀中的青铜爵突然暴走，爵口化作黑洞疯狂吞噬河水。在时空扭曲的漩涡中，他看见两个截然不同的历史版本：一方是父亲率领七科成员镇压相柳，另一方却是渡苍生手握骨笛操控巨妖摧毁堤坝！

“认知污染开始了。“墨守辰的声音仿佛从深海传来，“现在明白为何你父亲要封印你的记忆吗？“

渡云嘶吼着将雷法催动到极致。当雷光击中青铜爵的瞬间，甘渊之水从虚空倒灌，将他冲进湍急的时空乱流。在意识消散前，他听见少女的传音入密：“去白马寺地宫...找九鼎拓片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