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时之茧

怀表齿轮倒转的咔嗒声在太平间格外清晰。我盯着表盘上跳动的逆流秒针，母亲的血在玻璃表面凝结成暗红冰花。陆川的惊呼声突然变得遥远，消毒水气味被浓烈的铁锈味取代——我又闻到了2008年开学那天清晨的煎蛋香。

“小雨，起床啦！“

阳光穿过蓝色窗帘，诺基亚5300的荧光屏上，2008年9月1日正在闪烁。

我触电般坐起，指尖摸到枕边的薄荷糖。铝箔纸上的齿痕还未消失，校服整齐叠放在床头——这是第三次重生。

**7:15am**

菜市场早市的喧嚣裹着油条香气涌来。我站在36号摊位前，看着母亲麻利地剁肉馅。她围裙上溅着新鲜血渍，耳后别着那支老式钢笔——前世就是在今天，林老板的爪牙假借检查卫生弄断了笔尖，导致母亲无法签下摊位续租合同。

“阿姨，称两斤馄饨皮。“我故意提高音量。当那个纹身男人伸手推搡货架时，我抢先撞翻案板。面粉扬起的白雾中，钢笔精准落入我袖口，而监控摄像头正对着男人砸向母亲的手。

**10:30am**

数学课上，我盯着陈默后颈细小的痣。前两世他总在这个时间转笔三次，然后递来竞赛报名表。果然，当他的自动铅笔第三次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时，一张折成纸鹤的报名表落在我桌上。

“这次换种解法。“我在纸鹤翅膀写下拓扑公式，把林晓晓偷拍用的微型相机型号夹在折痕里。陈默推眼镜的指尖顿住，镜片闪过一道冷光。

**12:05pm**

天台铁门被风吹得咣当作响。陆川倚着水箱抽烟，火星在他指间明明灭灭：“你怎么知道我有哮喘？“他碾灭烟头，看着我手里的粉雾吸入器——这是他母亲葬礼那天，我在他书包夹层发现的秘密。

“你锁骨的烫伤不是雪茄，是电烙铁。“我掀开他衣领，那道月牙形疤痕比前两世浅淡许多，“林晓晓昨晚又给你发威胁短信了对吧？这次是七点十五分，不是八点半。“

他瞳孔骤然收缩，手机从掌心滑落。屏幕上还未发送的草稿箱里，躺着偷拍的冷链车路线图——这正是前两世缺失的关键证据。

**3:20pm**

实验楼地下室的门锁换了电子密码。我输入母亲生日时，陈默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：“试试1217。“那是他前世家破人亡的日子。铁柜应声弹开，二十七个账本安静地躺在防潮箱里，最上面压着母亲织到一半的蓝围巾。

**6:50pm**

夕阳把冷冻车染成血色。我戴着母亲的手套拉开货柜，寒气中浮现出成箱的走私药品。手机镜头对准批号时，林晓晓的尖叫从背后刺来：“你以为重来几次就能赢？“

她举着电击器的模样与中年林老板重叠，父女俩眼角的抽搐如出一辙。我侧身躲过电流，任由她撞翻货架。摔碎的疫苗瓶里，淡蓝液体在地上蜿蜒成DNA螺旋——这正是前世导致母亲肺部纤维化的不明病原体。

**9:03pm**

怀表在证物袋里继续倒转。局长办公室的挂钟突然疯狂回拨，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，我掏出三份不同时空的录音笔：“要听听2023年的审讯记录吗？“

林老板瘫坐在地时，我摸到校服口袋里的薄荷糖。这次铝箔纸里多了张小纸条，母亲的字迹穿越时空而来：“别怕，妈妈在平行宇宙给你包馄饨。“

**11:59pm**

太平间的月光依旧冷冽。陆川眉骨贴着创可贴，将解密后的账本U盘递给我：“这次冷链车没开出去。“他锁骨疤痕彻底消失，仿佛从未被烙铁亲吻。

我按下怀表旋钮，齿轮终于恢复正转。表盘内侧浮现出微小刻痕：∞。陈默的短信在此刻亮起：“拓扑方程解开了，是莫比乌斯环。“

母亲的笑声突然掠过耳畔。冷藏柜的玻璃门上，我望见无数个时空的苏雨正在微笑。她们有的戴着清华校徽，有的在联合国演讲，有的只是普通却快乐的女儿——每个宇宙的存折里，都存着永不冻结的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