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3.3 妹妹的秘密
大姐徐丽丽依旧很漂亮，身形瘦瘦高高，身材凹凸有致。她走进厨房，掀开罩子看了看桌上的菜，皱了皱眉，随后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出门了。
安安回到房间，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，整整齐齐地放在墙角，随即下楼来到客厅，靠在木椅上眯了一会儿。拉茂和阿秋在家华妈的示意下，把后院地上的土豆全都刨了出来。等安安加入时，活儿已快干完，只剩下些收尾工作。
把土豆收好，接着又开始清洗各种食材。
“哟，今天吃火锅啊。”刚从外面回来的徐丽丽，瞧见她妈妈蹲在水池边刮着一只烤好的猪脚，笑眯眯地问道。
“我们今天要做酸汤猪脚火锅吃。”
“有口福了，我也要吃。”
“不用去馆里了？”
“张顺在呢。”
“那种瘾君子，你放心他？”
“有什么不放心的。”
说完，徐丽丽径直上了二楼，躺在床上玩着手机。
准备好火锅食材后，家华妈又指挥着两位工人清洗明天做快餐的食材。
忙了好一会儿，徐家旺开着敞篷车回来了，还提着一只杀好的鸡，这是妈妈一早吩咐他的，让他今天提前回来并带只鸡用来吃火锅。他把鸡放在池子边，用金坎话对拉茂说了几句，又开车出去接小孩了。
家里没小孩时，大家各司其职，没什么动静。可三个小孩一回来，偌大的家顿时吵得不可开交。差不多快 6点的时候，家华和婷婷也陆续回家了。
“徐安安！”
婷婷抱着一沓洗好的餐盘，准备放到快餐店里的柜子里，抬头看见了徐婷婷下班回来。她骑着一辆破破烂烂的摩托车，那车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散架，嬉皮笑脸地喊道。
“回来了。欸，你不是新买了摩托车吗？”
“还没呢，过几天去买。”徐婷婷稍微减了点速度，但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，转了个弯把车停在车库里，扯着嗓子回答安安的问题。
大家围在桌子旁开始吃火锅时，安安发现大姐还没来，起身想去二楼叫她，却被妈妈拦住，说她已经走了。安安有些疑惑，刚刚还看见她呢。
因为怕晚上屋里太黑，今天的火锅在外面吃。这种火锅安安还是第一次见，锅很高，不用插电，往里面的中心筒加碳，四周圆环盛满了高汤。在碳的熏蒸下，汤汁“咕咚咕咚”地沸腾着，冒着热气。
“快过来吃啊，妈。”大嫂朝还在厨房里忙碌的妈妈喊道。
“你们先吃，我马上来。”
“安安，快吃。”大嫂招呼安安。
安安点点头。婷婷和家华估计饿坏了，一声不吭，安静地大口吃着。
妈妈的手艺真的很棒！汤汁是用猪脚和酸角熬制的，味道醇厚，酸甜可口，一点也不腻。安安非常喜欢，她平时只吃过麻辣、香辣和菌汤火锅，这还是第一次吃酸甜口味的。猪脚肉很软糯，酸角的味道也特别香。
安安不禁感叹，这是谁发明的，太厉害了！
婷婷和家华吃完就早早上楼了，剩下几个人围在一个小火炉旁聊了会儿天。大哥话很少，大多时候是三个女人聊着家常。这附近一大片晚上都会停电，个别几家还能看到灯光，那是用发电机发的电。卖到这儿的汽油特别贵，所以能用得起发电机的人家还是少数，大多数人家只能点蜡烛。没电，大家也就睡得很早。
安安把自己的行李从姐姐屋里拖出来，见婷婷的门没锁，就直接推门进了婷婷的房间。
“你干嘛呢，你去姐姐那儿睡吧。”
“她东西有点多，我来你这儿。”
“哎呀，我这儿可乱了。”
“还行啊，不乱。”安安环顾四周，这屋子有些小，但东西不多，也算干净，就是有股味儿。安安放好行李箱，把窗帘、窗户都打开，想散散味儿。
“别开，冷死了。”徐婷婷裹紧被子，皱着眉说道。
“空气不流通，味儿太大了。”
徐婷婷翻了个白眼，满脸不满。
安安洗漱好，换上睡衣。
“往那边点儿。”安安推了推婷婷。
“你去里面，我起得早。”
“行吧。你几点上班？”
“8点。”
“你打算干多久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妈妈这儿生意也挺好的，你别做那种工作了呗。”
“哼，都快亏死了。”
“嗯？”
“养殖场天天有鸡鸭病死，你不知道啊！”
“真的吗，有传染病吗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我没听妈妈她们说过。”安安有些惊讶，顿了一下，继续道，“我明天也去看看。总有办法解决的，总之，比你的工作靠谱得多。”
“你说的都对。”
“我没别的意思。”安安语气里透着一丝歉意，毕竟自己的生活环境和婷婷大不相同，自己没权利对她的选择指手画脚，只是心里担心，总忍不住想和她聊聊。
“嗯，你谈过恋爱吗？”安安换了个轻松些的话题。
“没有，你呢？”
“我也没有，不过我之前喜欢过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。”
“没在一起过？”
“没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等我意识到自己其实很喜欢他时……”
“他已经有女朋友了。”
“哦哦。那他知道吗？”
“应该不知道。”
“他喜欢你多久？”
“三年。”
“三年，你还不喜欢他。”
“我当时还不清楚自己喜欢男孩还是……女孩！”
“哈，怎么可能会喜欢女孩，我们家可没那种基因。”
“这跟基因没啥关系。”
两人聊了很久，安安见时机差不多，又把话题引到婷婷的工作上：“在你们公司，你主要负责什么？”
“三姐，你放心，我们这种就是负责投投链接，混点儿底薪。真正骗人的活儿，他们都让他们自己人干，我们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。而且你想想，在这儿哪有什么正经工作呀，你想让我去搬砖还是陪酒？”
婷婷滔滔不绝，安安想打断她，见她还在继续说，便安静地听着。等她说完，安安才不紧不慢地把大学室友的故事讲给她听。
“那没办法，她太倒霉了。”
安安对婷婷的回答有些生气，但也不想跟她争吵，继续耐心地说：“要是那个女孩子是我呢？或者是你的亲弟弟家华。”
婷婷默不作声，过了好久才回了一句：“问题是，我确实做不了别的了。”
“婷婷，我们不需要年纪轻轻就赚很多钱，脚踏实地做分内的事就好。富有富的活法，穷有穷的活法，问心无愧才最重要。”
“穷人的命比草贱！”
“自己的命贱不贱，是自己说了算。”安安一字一句地说完，翻了个身，背对着婷婷，不想再聊下去。
婷婷也默契地没再说话，慢慢合上了眼。
半夜，安安被一股尿意憋醒，打开手机手电筒，起身准备去厕所。旁边睡着的婷婷不知道去哪儿了，奇怪，安安完全没察觉到她什么时候走的，或许也去上厕所了，或许去大姐那儿了。
拉开门，转弯经过阳台，看到卫生间里有一丝微弱的光。应该是婷婷！随着安安越来越靠近，一阵“咕咚咕咚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。安安放慢脚步，满心疑惑，想听清楚是什么声音。没错，是从卫生间传出来的。等听清楚那声音，安安瞬间停下脚步，大脑一片空白，幼时的记忆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……
这个声音，纠缠了自己整个童年。不，应该不是的。可这股味儿，安安再熟悉不过，根本容不得自己狡辩……愣了几秒，安安迈着步子走到卫生间门口，拧开了门……
“婷……婷婷。”
这一幕，或许安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……手机灯光不强，但足以看清前面女孩的表情和举止。蹲坑与下面的洗手台有 30公分的高差，婷婷一屁股坐在高处，刘海挡住了大半边眼睛，只能看到她的嘴巴在贪婪地吸着吸管。左手握着矿泉水瓶，右手拿着打火机，锡纸上的红色颗粒在火焰的烘烤下慢慢融化……
女孩被突如其来的灯光照到眼睛，身体猛地一抖。
“滚啊！”她近乎嘶吼着喊道。
“你疯了吗？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？”安安颤抖着嗓音质问。
“快点走开，别管我！”徐婷婷面目狰狞，右手抄起旁边的木头矮凳朝安安砸去。
安安来不及躲闪，板凳砸到膝盖又弹到旁边的铁盆上，“丁零当啷”地响。安安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完全感受不到疼痛。
“把它扔了！”
“哎呀，滚开！”
安安上去就要抢徐婷婷手里的东西，徐婷婷顺势和安安扭打在一起，嘴里还不停地谩骂着。
打闹声最先把徐丽丽和徐家华招来。徐丽丽过来拉架，徐家华则跑到楼下叫人。
“住手，住手！”家华妈喘着粗气，严厉地呵斥道，“别抢了，停下……”
最后，徐家旺狠狠给了徐婷婷一巴掌，两人才停了下来。那清脆的声音，让在场的人都愣了好几秒。
“哎呦，没事儿吧，婷婷。”家华妈一把将徐婷婷拉过去，抚摸着她被打的脸。
徐家华站在最外面，一脸平静，甚至还带着一丝看戏的神情，没几分钟就回自己房间了，仿佛只是在街上看到陌生人打架。
“安安，没事儿吧。”最先注意到安安一脸狼狈的是大嫂，“哎呀，额头都破了，走，我给你上点药。”
“大半夜的，你们疯了吗？滚回去睡觉！”徐家旺声音很大，眼睛布满血丝，直盯着徐婷婷吼道。
看着大家的态度，安安才发现，原来大家都知道。
“你们都知道？”安安推开大嫂的手，哽咽着说道。
“多管闲事。”徐婷婷恶狠狠地瞪了安安一眼，发紫的嘴唇不停地抽搐着。
“你别说话了，去你姐屋里睡。”家华妈对徐婷婷说。
“妈，你们不管吗？”安安泣不成声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，眼泪却早已止不住地流。
“这东西不会上瘾，能不能别跟个疯子似的。”徐婷婷还在执迷不悟，说完干脆直接走了。
“好了，安安。这是金坎，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站在旁边的徐丽丽开口说道。
“没什么大不了？可咱们的爸爸不就是因为这个走的吗？”安安双腿发软，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。
“这东西要慢慢戒，不能硬逼她。”家华妈心疼地说。
“你以为我没劝过吗？但我不可能每天 24小时盯着她。”徐家旺沉着声音说。
这一刻，安安只想一个人静一静，忍着疼痛大步走进房间。
楼下，拉茂看着她们，等大家散开后，也回自己房间了。
“唉，安安肯定吓坏了。”大嫂回到屋里，躺在床上对徐家旺说。
“嗯，睡吧。”徐家旺语气有些冷漠。
对安安来说，这一夜注定漫长。安安瑟缩在墙角，整个人紧紧蜷缩成一团，双手用力地抱住自己，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筑起一道抵御痛苦的屏障。她在心底无数次祈求，希望能控制自己的大脑，把那些不堪回首的童年往事彻底赶走。然而，一切都是徒劳，往昔的回忆如影随形，紧紧纠缠着她，不肯放过她。
父亲临终时那惨烈的场景，像一部不断循环播放的影片，在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放映。画面里，父亲发肿发青的身躯微微颤抖着，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，如尖锐的钢针，直直刺向她的心脏。她再也受不了，双手疯狂地捶打自己的脑袋，试图用这种自虐的方式结束这无尽的折磨。可那些画面依旧顽固地占据着她的脑海，挥之不去，让她陷入绝望的深渊。
好不容易把那可怕的画面从脑海中赶走，转瞬之间，那些被长久尘封、几乎遗忘的记忆，像是被施了恶咒，丝丝缕缕地开始在脑海中浮现。这一回，画面仿佛有了声音，妈妈和爸爸扭打在一起，同样是为了争抢一个矿泉水瓶！年幼的婷婷和家华满脸惊恐与无助，拼尽全力拖拽着爸爸的双腿，涕泪横飞，哭声追随着妈妈……
等安安再次苏醒，日光早已透过窗户，在屋内肆意洒落，抬眼望去，太阳已高悬半空，散发着明亮温暖的光芒。
夜的尽头，光明从未失约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