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3.4 麻将馆
安安起床洗漱完毕后下楼。今天是周五，三个小孩放学回来得格外早。安安下楼时，只见大姐家的小孩欣儿，正坐在客厅外面的椅子上，手杵着下巴，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本小人书。
“安，快去吃饭。”拉茂瞧见刚下楼的安安，朝她招了招手。
安安扯出一抹笑容，朝他点点头，转身走进厨房。啊秋正在里面忙碌，见安安进来，便将桌上的冷了的菜拿去热好端上桌。
“谢谢，啊秋。”
啊秋有些害羞地摆摆手。
吃完饭，安安走到正在看书的小孩身旁。
“欣儿，你认识上面的字吗？”
小孩的小脸红扑扑的，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，害羞地摇了摇头。
“那我讲给你听吧。”
“嗯。”
欣儿懂事地起身给安安让座，安安摸了摸她的头，一把抱起她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。
安安讲到精彩之处，欣儿便咯咯地笑起来。
“安，你的头。”拉茂打断安安，递过来一瓶药水和一包棉签，指了指安安的额头，接着说，“这药水很管用。”
“哦，谢谢拉茂。”安安这才反应过来，自己的额头还没处理过。
安安放下欣儿，接过拉茂递来的药水，转身对着门上面的玻璃开始涂抹。
见安安有些费劲，欣儿拍拍安安的胳膊说：“四嬢，我来帮你涂。”
“嗯？好呀。”安安有些惊讶，这小家伙还挺有眼力见儿。
安安配合着低下头，欣儿用棉签蘸了点药水，轻轻给安安涂抹，还在她的伤口处吹了吹。
涂好后，安安把盖子改好，放到了桌上。
“四嬢，吃小黄瓜为什么会长不高？”
“谁说的？”
“祖祖说的。”
“你想吃院子里的黄瓜，是吗？”
“嗯，我从来没吃过。”欣儿扑闪着大大的眼睛，“我看见阿明吃过，可我和姐姐从来没吃过。”
“我去给你摘一个，好不好？”
“好啊好啊，可我会长不高吗？”
“不会啊，我小时候就吃过，你看我不是长得挺高的嘛。”安安擦了擦欣儿的脸，接着说，“不过去之前，我得先带你把脸洗干净。”
来到水池边，安安把毛巾浸湿，递给欣儿，让她自己擦，自己则在一旁指导，还告诉她要每天清洗双手，这样才不容易生病。
“瞧，我们欣儿多漂亮！”安安揉了揉欣儿红扑扑的小脸。
来到后院，安安轻松摘下一根鲜嫩的黄瓜，黄瓜屁股还挂着一朵小黄花，洗净后递给欣儿。欣儿接过黄瓜，端详了一会儿，便开心地吃起来。黄瓜很嫩，安安都能听见欣儿咀嚼黄瓜，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“哎呀。”
“怎么了，欣儿？”
安安看着欣儿捂着自己的一边脸，小脸皱成了一团。
“换牙了，是吗？”
安安轻轻抬起欣儿的下巴，在她右边下排牙齿的最里面，看到一块溃疡，红了一大片，看着就疼。
“欣儿，你长口腔溃疡了。很疼吧？”
欣儿点点头，换了一边继续嚼着黄瓜。
安安带着欣儿去药店买药，欣儿在前面带路。药店离得不远，只隔了一条马路。
店面不大，门口还坐着两个挂点滴的病人。柜子里的药种类繁多，大多是一些国外的药，安安看不懂说明书，便让医生开中国的药。医生见安安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，忍不住和安安攀谈起来。他说自己是湖北人，快五十岁了，来这儿三十多年了。安安告诉他自己是在湖北读的大学，男人很高兴，想招呼安安到后院喝杯茶，安安婉言谢绝，说有空再来。
回到家，安安给欣儿上了点药，便准备去帮妈妈的忙。刚走进厨房，就被妈妈制止了。
“不用，你别插手了。你要是闲着，就去辅导三个小孩做作业吧。”
安安只好从厨房退出来，把三个小孩叫到一起，带着他们边玩边做作业，并答应等他们做完，就用平板给他们看自己下载好的动画片。
孩子的心思单纯又简单，很容易得到满足。只需一个随口的承诺，就能让他们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，满心欢喜地沉浸其中。这不，刚刚还坐立不安的小家伙们，在得到承诺的那一刻，立刻安静下来，乖乖地写起作业，仿佛那作业本上有着无穷的乐趣。
拉茂时不时也过来看看他们写字，还满怀期待地让安安晚上教他写他和啊秋的名字。安安爽快地答应了。
没一会儿，就到饭点了。
徐家旺刚好回家拉饲料，便打算直接在家吃完饭再去。徐家旺和徐婷婷还没回来，他就招呼小孩和安安先去吃饭。
今天的菜都很下饭，有许多当地的特色菜，干鸡枞丝、麂子肉炒酸笋、野猪肉煮土豆……安安第一次吃这些野味，觉得挺好吃。三个孩子也安静下来，认真吃饭，只是欣儿胃口不太好，没精打采的，一碗饭都没吃完。
“欣儿，很疼是吗？”安安关切地问道。
欣儿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。
天渐渐黑了下来，安安和三个小孩坐在客厅里，用平板给他们放动画片看。拉茂和啊秋忙完后，拿着一个小本子来到安安身边。
“来，坐。”安安从旁边拿出两个折叠凳。
“谢谢老师。”拉茂笑嘻嘻地对安安说道。
安安和阿秋相视一笑。
拉茂学会写自己和啊秋的名字后，还让安安教他写他爸妈、哥哥、妹妹的名字，他说学会这些之后，还想学写安安的名字。
“四嬢，欣儿的头好烫。”琴琴对安安说。
“啊？来，欣儿，我摸摸。”
安安放下手中的笔，用手背碰了碰欣儿的额头，又碰了碰她的脖子。
“好烫。发烧了。”安安起身去翻抽屉，里面只有一些治疗风湿疼痛的药，于是让琴琴和明明去找他们的奶奶过来。
欣儿眼泪汪汪的，不哭也不闹，脸颊通红。
“哎哟，怎么会发烧呢？”安安妈妈匆匆忙忙地走进来，摸了摸欣儿的额头，“家里的退烧药用完了，安安，你赶紧带她去陈医生家，一会儿天黑了。”
“好。”
“拉茂，拉茂……”
妈妈把拉茂叫进来，用金坎话跟他说了一句，又进屋拿出一条红色的布，大概是用来背小孩的。
“安安，让拉茂跟你一起去，钱不用付，跟他说记在你哥的账上。你看，我这儿也走不开，好多辣椒、花椒还没炒……”
妈妈一边说着，一边给欣儿穿上外套，抱到拉茂背上，用布系好，还给欣儿戴了顶帽子。把他们送到门口，不停地叮嘱着。
陈医生家就是白天安安买药的那家。他非常耐心地给欣儿量了体温，还招呼安安和拉茂吃桌上刚洗好的葡萄。
欣儿发烧是因为口腔溃疡太严重了，医生配了四瓶药水给她挂上点滴。欣儿很乖，打针的时候虽然害怕，但也只是小声抽泣，安安抱着她不停地安慰，陈医生也一直和欣儿聊着天，帮她分散注意力。
挂点滴的时候，陈医生邀请安安下了几盘象棋，拉茂在一旁看着，十分感兴趣，让安安回去一定要教他。
陈医生家的发电机估计放在后院，噪音不算大，但也有些烦人。安安棋艺不错，和陈医生打平了好几次。
欣儿打到第三瓶点滴的时候，烧就退了，安稳地睡着了。
回来的路上，碰到了拉茂的几个朋友，他们脸上涂着一层黄色的东西，听拉茂说是用来防晒的。他们没穿裤子，系着黄色的隆基。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嚼着槟榔，牙齿黑漆漆的，脸特别长。拉茂让安安先走，自己在后面跟他们说了几句话。追上安安的时候，拉茂脸色不太好，安安看出来了，但没有过问。
回到家，安安妈妈让安安带着欣儿在她屋里睡，自己带着另外两个小孩睡另一张床。
半夜，欣儿闹了两次，只是哭，安安没办法，只好抱着她在客厅来回踱步。
第二天，安安又被欣儿的哭喊声吵醒，给她量了一下体温，竟然又烧起来了。
安安把欣儿抱到客厅，正好看见大哥从外面进来。
“安安，欣儿好点了吗？”
“又烧起来了，陈医生说今天要是不退，还得去打一次点滴。”
“你先吃口饭，我带她去。”
屋里的欣儿听到，哭闹着要安安带她去。安安赶忙安抚她，答应带她去。
徐家旺无奈，转身给欣儿妈打了电话，语气中带着些怒气，埋怨她只会把孩子扔在家里，不管不顾。
安安去厨房，随便弄了一碗开水泡米饭，撒上白糖，自己吃了点，也喂欣儿吃了两口，就匆匆背上欣儿去陈医生家。
回家的路上，安安一路和欣儿聊着天。太阳很大，安安背上全是汗。
刚踏进家门，就听见大哥和大姐吵得不可开交。欣儿在他们的吵闹声中，哭得愈发大声。安安只好把她带到妈妈的房间，关紧房门，抱着欣儿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。
吵架声很大，安安还是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。
“你不想带就别生，妈年纪那么大了，忙快餐店还不够，还要帮你带小孩……”大哥愤怒地说道。
“我有时间也会来给她洗澡啊，我看你是舍不得我占着你那间房子吧。”大姐的声音尖锐刺耳。
“他妈的，你知道还不赶紧搬出去，两口子的，钱不会省着点花，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，欣儿也大了，你要一辈子让她和妈挤着睡吗？”
“钱是吧，我就知道你想要钱，麻将馆投的钱是谁逼你的吗？赚到钱的时候你开心，现在亏本了，你他妈的天天给我甩脸色，不就是 10万块钱吗，你自己也不数数，你跟妈拿了多少钱！”
“我跟妈拿钱，是为了我自己吗？还不是投在了养殖场。像你们两口子，赚到钱就乱花。我跟你说，徐婷婷染上毒瘾这笔账我还没找你们算，要不是你跟李顺……”
“哎呦，又怪我，在这种地方开麻将馆，没有吃的，会有人来吗？出了事就怪我，我看你还没李顺那个混蛋有担当！”
“你别跟我提他，我跟你说，我这条腿要不是因为他，现在也不会这样。要是让我看到他进这个家，我打死他……”
徐家旺越说越激动，一脚把脚边的折叠凳踢到茶几上，上面的玻璃杯子掉到地上，摔得粉碎。
这场闹剧在奶奶、妈妈，还有他老婆三个女人的劝说下，最后以徐家旺愤怒地开车离开家，才勉强平息下来。
徐丽丽也哭了，她说奶奶和妈妈重男轻女，给徐家旺和徐家华留了养殖场，还准备了丰厚的彩礼钱，自己和徐婷婷却什么都没有，就连待在家里还要受气。她越说越委屈：“怎么，嫁出去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？”
见没人搭理她，她又把安安搬出来，怪自己的妈妈太狠心。
家旺妈也哭了，捶胸顿足，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。
徐丽丽上楼收拾好自己的行李，下楼后径直走进安安她们睡觉的房间，要拉着欣儿走。
“走，欣儿，这不是你的家，没人欢迎你。”徐丽丽拉起欣儿，想要抱她走。
欣儿被她的举动吓坏了，发出刺耳的哭声，死死地抓着安安的手。安安的眼睛瞬间红了，一把护住欣儿。
“她还生着病，你别发疯。”安安妈妈追进来阻拦徐丽丽。
“姐，你吓到她了。”安安也说道。
徐丽丽仍不死心，双手伸进欣儿的腋下，想要抱起她。欣儿的小手使劲甩开妈妈的手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叫喊着。
安安神色黯然，紧紧抓着欣儿不松手。
“姐，她还是你亲生的吗？”安安愤怒地说道，“你弄疼她了。”
这句话似乎很有杀伤力，徐丽丽终于松开了手，面如死灰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，捂着嘴跑了出去。
经过这一番折腾，安安哄了一会儿，就把欣儿哄睡着了。安安也困了，可大脑却有些亢奋。
她不断回想着大哥大姐吵架时说的话，难怪从来没见大哥和大姐坐在一起吃过饭，原来他们的矛盾已经这么深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