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渡鸦
星港市的空气带着咸腥的海风与引擎的油烟味，扑面而来。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刺目的阳光，港口区巨大的龙门吊如同钢铁巨兽般沉默矗立，货轮鸣笛声悠远低沉。陈默（现在是“陈锋”）推着装着摄影器材的行李箱，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，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抵达大厅熙攘的人群。莫小雨（“林晓”）跟在他侧后方半步，戴着鸭舌帽，帽檐压得很低，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平板，屏幕上是不断刷新的监控画面和加密数据流。
“安全通道畅通。3号行李转盘附近有两个便衣，注意力不在我们这边。出口外黑色商务车，车牌本地，未登记特殊监控。”莫小雨的声音压得极低，通过微型骨传导耳机传入陈默耳中。
“收到。”陈默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，调整步伐，自然地汇入人流，走向预定的租车点。肋骨的旧伤在长途飞行后隐隐作痛，左臂的僵硬感也挥之不去，但他强迫自己步伐稳健，呼吸均匀，像任何一个为工作奔波的摄影师。
他们租了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，驶向位于老城区的安全屋——一间由莫小雨提前黑入系统、用假身份长期租下的高层公寓。公寓视野开阔，能看到港口部分区域和几条主干道。
“初步扫描完成。”莫小雨一进门就打开带来的设备，快速搭建起临时的指挥中心。多个屏幕亮起，显示着星港市的交通监控、港口物流信息、以及她布下的数个虚拟嗅探节点。“‘渡鸦苏醒’的信息源头就在港口区C7仓库群附近，但信号非常微弱，时断时续，像是…在故意钓鱼。”
陈默站在窗边，撩开百叶窗一角，观察着楼下街景。“‘守望者’知道我们会来。”他声音低沉，“‘锚点’…他们想要我们的大脑，还是我们脑子里的东西？”
“可能都是。”莫小雨调出一份复杂的神经信号图谱，上面有两个显著的光点标记，“根据赵明哲遗留的部分数据和父亲的研究，我们的大脑对‘蜂巢’技术而言，既是珍贵的原生数据库，也是潜在的控制节点或…重启密钥。‘锚点’这个称呼，很贴切。”
陈默的目光落在莫小雨手腕上那个改造过的八音盒装置上。它正发出极其微弱的、规律性的嗡鸣，表面的指示灯闪烁着淡淡的蓝光。“它在反应。”陈默指出。
莫小雨看向装置，眉头紧锁：“频率在变化…指向性增强了。它在…定位？不，更像是在…共鸣？”她迅速将装置连接上主分析仪，“有微弱的同频信号在港口区出现！非常隐蔽，常规扫描根本发现不了！”
就在这时，公寓的门禁系统突然发出短促的“嘀嘀”声，并非警报，而是代表有快递送达。
两人瞬间警觉！他们刚入住，没有任何快递！
陈默无声地移动到门后猫眼处。走廊空无一人，只有一个普通的硬纸板文件箱静静放在门口地毯上。
“扫描。”陈默低声道。
莫小雨调出门外隐藏摄像头的画面，同时启动便携扫描仪。“无生命体征。无金属结构。无电子信号…等等！”扫描仪的频谱图上，在极高频段，一个几乎与环境噪音融为一体的微弱脉冲信号一闪而过！“有被动式信标！触发式！”
陷阱！一旦打开箱子，信标就会被激活！
“别碰！退后！”陈默立刻下令。
话音未落，“噗”的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，并非来自门口，而是来自他们头顶！天花板角落的烟雾报警器外壳突然弹开，一团无色无味的气体瞬间弥漫开来！
“神经麻痹气溶胶！”莫小雨惊呼，立刻屏住呼吸，抓起桌上的过滤面罩扣在脸上，同时将另一个扔给陈默！
陈默反应更快，在气体喷出的瞬间已经屏息后撤，接住面罩迅速戴好。但仍有少量气体被吸入，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肢体麻木感立刻袭来！
“砰！”公寓厚重的实木门猛地向内爆裂！木屑纷飞中，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突入！动作快得超出人类极限，没有多余声响，只有撕裂空气的尖啸！
两人都穿着深灰色的城市作战服，戴着全覆盖式的战术头盔，面罩是单向透光的深黑色。一人手持加装消音器的微型冲锋枪，枪口瞬间锁定戴着面罩的莫小雨！另一人则如同猎豹般直扑陈默，手中反握的战术匕首划出一道致命的寒光，直取咽喉！精准、狠辣、配合天衣无缝，显然是顶尖的杀手！
生死一线！陈默体内的战斗本能被彻底点燃，药物的透支感、肋骨的疼痛、左臂的僵硬在极致的危险面前被强行压下！在匕首及体的瞬间，他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仰，同时右脚如同毒蛇般闪电弹出，精准地踹在扑来杀手的手腕上！
“咔嚓！”令人牙酸的骨裂声！匕首脱手飞出！
但持枪杀手的子弹已经出膛！数发子弹撕裂空气，射向莫小雨！
莫小雨在陈默喊出“退后”的瞬间已经做出了规避动作，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！子弹擦着她的后背射入身后的沙发，填充物爆开！她摔倒在地的瞬间，手指在平板边缘一个隐藏按钮上重重一按！
“滋——！！！”
安装在房间各处的、莫小雨提前布置的微型电磁脉冲装置瞬间启动！刺耳的噪音和强烈的电磁干扰席卷整个空间！杀手的头盔显示器瞬间雪花一片，通讯耳麦爆出尖锐的噪音！冲锋枪的电子瞄具也瞬间失灵！
“啊！”持枪杀手动作一滞，痛苦地捂住头盔。
这不到一秒的干扰，给了陈默绝地反击的机会！他无视肋间炸裂般的剧痛，在踹飞第一个杀手匕首的余势未消之际，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般猛地前冲！左手虽然无法发力，但右拳如同重锤，带着全身的力量和旋转的扭矩，狠狠砸在持枪杀手因电磁干扰而暴露的颈部侧面！
“砰！”沉闷的撞击声！杀手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带得横飞出去，重重撞在墙上，瘫软下来，头盔面罩下渗出鲜血。
被踹断手腕的杀手强忍剧痛，仅剩的左手摸向腰间，似乎要掏备用武器。但陈默更快！他如同附骨之疽般贴身上前，右膝带着千钧之力，狠狠顶在对方柔软的腹部！
“呃！”杀手闷哼一声，身体弓成了虾米。陈默的右手如铁钳般扣住他的头盔，猛地发力一拧！
“咔嚓！”颈骨断裂的脆响在寂静下来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第二个杀手的身体软软倒下。
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，又在十几秒内结束。房间里弥漫着硝烟、神经麻痹剂的微甜气息和浓重的血腥味。
陈默剧烈地喘息着，肋骨的剧痛和左臂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反扑，让他眼前阵阵发黑，几乎站立不稳。他强撑着看向莫小雨。
莫小雨已经从地上爬起，脸色苍白，但眼神依旧锐利。她迅速检查了两个杀手，确认死亡，然后快步走到门口那个文件箱旁，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将其打开。
里面没有炸弹，只有一张星港市港口区的详细地图。地图上，C7仓库群的一个特定仓库被红笔圈出。旁边放着一个老式的、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U盘。
“信号源指向同一个地方。”莫小雨看着平板，她手腕上的八音盒装置蓝光闪烁的频率与U盘靠近时产生了同步。“这是邀请函，也是战书。‘渡鸦’在等我们。”
陈默撕掉脸上残留的面罩，抹去嘴角因剧烈动作牵动内伤渗出的一丝血迹。他看着地上两具杀手的尸体，又看向那张刺眼的地图，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。
“那就去会会他。”他的声音沙哑，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。身体的创伤在灼痛，但战士的灵魂从未屈服。为了终结这一切，为了守护身边这个从废墟中一路并肩走来的战友，龙潭虎穴，他也闯定了！
C7仓库区如同钢铁铸就的迷宫。巨大的库房排列整齐，外墙斑驳锈蚀，空气里弥漫着铁锈、机油和海水的咸腥味。大型货柜堆积如山，形成天然的屏障和阴影区。入夜后，只有稀疏的高杆灯投下昏黄的光圈，大部分区域被浓重的黑暗吞噬。
陈默和莫小雨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，在货柜的阴影中无声穿行。陈默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深色作战服，肋部和左臂的关键位置贴着加强固定的支撑带，疼痛被强行压制在意识的角落。莫小雨则穿着带有基础防护功能的城市行动服，背包里是必要的电子设备和那个持续闪烁着指引蓝光的八音盒装置。她手指在便携终端上快速滑动，屏幕分割成多个画面：仓库区的结构图（部分是推测）、热成像信号（显示着稀疏的巡逻守卫和机械热源）、以及一个不断跳动的、代表“渡鸦”可能藏身点的信号标记——它就在地图上被红圈标注的那个巨大仓库深处。
“守卫密度不高，但分布很有章法，像警戒圈。”莫小雨低语，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清晰传来，“热信号显示仓库内有至少五个生命体，分布在不同区域。最强的热源和我们的目标信号源重叠，在仓库最核心的控制室位置。还有…多个不明能量读数，像是某种未启动的设备。”
“引君入瓮。”陈默的声音冰冷。他观察着前方仓库那扇巨大的、紧闭的合金卷帘门，以及门上方几个不易察觉的监控探头。“有后路吗？”
“图纸显示仓库西侧有个废弃的维修通道入口，被货柜半掩着。但需要手动开启，动静不会小。”莫小雨迅速标注出位置。
“制造混乱，声东击西。”陈默瞬间做出决断。他指了指仓库正门上方一个用于通风的狭窄气窗，“我吸引火力，制造突入正门的假象。你从维修通道潜入，直取控制室。小心不明设备。”
“明白。”莫小雨点头，眼中没有丝毫犹豫。她将一个小巧的遥控装置塞给陈默，“强光致盲加噪音干扰，范围二十米，持续五秒。”
陈默接过，深吸一口气，肋骨的刺痛让他眉头微蹙，但眼神愈发锐利。他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，猛地从藏身的货柜后冲出，速度在伤痛限制下依旧惊人！他并非直线冲向大门，而是利用堆积的货柜作为掩体，快速蛇形机动！
“发现入侵者！正门方向！”仓库内的警报瞬间被触发！刺耳的蜂鸣撕裂夜空！安装在仓库外墙和高处的自动哨戒机枪瞬间启动，枪口喷吐出火舌！子弹如同金属风暴般泼洒向陈默移动的区域，在货柜和地面上溅起无数火花和碎屑！
陈默在弹雨中极限闪避，翻滚，跳跃！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旧伤，汗水瞬间浸透后背。他冲到预定的位置——一个大型变压器下方死角，猛地按下了莫小雨给的遥控器！
“嗡——！！！”
刺眼欲盲的白色强光瞬间爆发！同时，一种穿透力极强的、令人耳膜刺痛、头脑眩晕的高频噪音席卷了正门区域！自动哨戒机枪的镜头和传感器瞬间过载，枪声戛然而止！仓库内传来守卫痛苦的惊呼和咒骂！
就是现在！
趁着这短暂的混乱，莫小雨如同灵猫般窜向仓库西侧。那里果然堆积着几个巨大的废弃货柜，底部露出一个锈迹斑斑、被厚重铁链锁住的金属小门。她迅速取出工具，强效腐蚀剂喷在锁芯上，同时高压电击器抵住锁身！
“滋啦！”铁链应声而断！莫小雨用力拉开沉重的小门，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机油味扑面而来。她毫不犹豫地矮身钻了进去。
门内是一条狭窄、陡峭向下、布满油污和蛛网的金属楼梯。莫小雨打开头盔上的微光照明，沿着楼梯快速下行。下方是一个巨大的、被遗忘的地下维修层，布满了粗大的管道、废弃的机械和厚厚的灰尘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沉寂。
八音盒装置的蓝光闪烁得更加急促，指向性明确地引导着她穿过如同钢铁丛林般的废弃设备区。突然，前方黑暗中传来极其轻微的机械运转声，还有…低沉的、非人的嘶鸣？
莫小雨立刻关闭光源，屏息凝神，借助管道掩护悄然靠近。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！
在维修层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，矗立着几个两米多高的圆柱形培养舱！舱体由强化玻璃构成，内部充斥着淡绿色的营养液。而浸泡在营养液中的，是几个扭曲的、介于人类与机械之间的恐怖造物！它们的身体部分覆盖着生物组织，部分则是裸露的金属骨架和线缆，头部被改造成布满传感器和红色光学镜的金属结构，没有口鼻，只有用于嘶鸣的发声器！这些“东西”被粗大的线缆连接着，如同沉睡的怪物。
“生物机械体…神经接驳实验…”莫小雨瞬间明白了那些不明能量读数是什么！赵明哲的遗产，“守望者”在利用港口仓库的隐蔽性进行更可怕的融合实验！这些怪物一旦被激活…
就在这时，她手腕上的装置猛地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！蓝光疯狂闪烁！
“警报！侦测到高威胁神经脉冲锁定！来源：上方控制室！”冰冷的电子音在耳机中响起！
被发现了！渡鸦！
莫小雨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！但已经晚了！
“嗡——！！！”
一道无形的、带着强烈恶意的精神冲击波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她的意识上！莫小雨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投入了绞肉机！剧痛！无法形容的剧痛伴随着无数混乱、疯狂的画面碎片瞬间涌入！父亲的实验室爆炸、姐姐苍白的面容、陈默浴血的身影、还有那些培养舱里怪物的红色眼睛…所有痛苦的记忆被强行撕扯出来，混合着外来的、充满毁灭欲的精神污染，疯狂冲击着她的精神壁垒！
“呃啊——！”莫小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抱着头跪倒在地！平板脱手飞出，在地上滑出老远。八音盒装置爆发出强烈的蓝光，试图稳定她的神经，但在那狂暴的精神冲击下显得杯水车薪！
上方控制室内，一个站在巨大监控墙前的瘦高身影缓缓收回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。他穿着考究的黑色西装，面容隐藏在阴影中，只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、残忍的弧度。
“欢迎光临，小雨。你的‘锚点’特质，果然是最好的催化剂。”渡鸦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空旷的维修层回荡，如同毒蛇的嘶鸣，“现在，让游戏开始吧。”
随着他的话音，连接着那些恐怖生物机械体的线缆亮起了幽绿的光芒！培养舱内的营养液开始剧烈翻涌！沉睡的怪物，睁开了猩红的电子眼！束缚它们的机械锁扣，发出了解锁的“咔哒”声！
莫小雨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，意识在剧痛和混乱的风暴中艰难地维持着一丝清明。她看着那些即将破茧而出的怪物，听着渡鸦冰冷的声音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：
陈默…